打铁人家

山月楼

五华铁匠

囗东江夫子

我对五华铁匠的好感说起来还有一段典故，童年时听祖母讲过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故乡墟镇的老桥头来了一户姓张的五华铁匠，张铁匠在河边简单地搭了间草寮专门帮人打制锄头犁耙等农具，因为人老实加之桥头又是村民赴墟的必经之处，所以生意越做越红火。慢慢地裁缝的，打金银首饰的，卖寿材的，补牙的，做白铁的等等都往这里挤，于是档铺多了更成了一条街，但人们仍称其地为打铁寮。那张铁匠生意虽然越做越好，但始终没有抬高价钱而且遇有手头紧的还放赊，既赊了又从不向人讨要，遇有爱赖的就干脆诈傻扮懵，所以张铁匠家的生活总是过得清清贫贫。

有一天夜里，张师傅干完了手头上的活，便取了衣服下河去洗澡。黒沉沉的夜色中隐约听见有一高一低声音的两人在河中对话，高的说：“同年啊！告诉你一个好亊，明天我又要娶老婆了” 低的回道：“你去年不是刚娶一十八岁的，怎么明天又要娶啦？”高的应道：“这回娶的更成熟更漂亮，而且一大一小哩”， 低的又道：“可有什么标记么？”高的回道：“戴黄襈帽，担中挑着梨木蒸的年糕”，听着听着，忽然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河面又灰复了平静，什么也看不见。张师傅心想这附近水深浪急，年年都有人不慎从木桥上失足落水溺亡，莫非今夜遇到了冤鬼，不禁打了个寒战，于是匆匆上岸回家睡觉。

第二天，张师傅一早起来到河里挑水，只见一衣着光鲜的妇人身上背着个小孩从桥上俯下身子要捞掉到水中的黄襈，张师傅猛然想起夜里遇到的亊，于是急忙上前一把揪住妇人大声说：“大嫂小心，有鬼！”，妇人回头就给了一巴掌给张师傅，张师傅问妇人：“大嫂箩筐里的年糕可是用梨木蒸的？”妇人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是梨木蒸的？”于是张师傅一五一十将夜里的经历一一道来，妇人听了卟嗵一声拜倒在地，千谢万谢。

到了晚上，张师傅正在打铁，突然窗外有人阴声怪气地说要取补好的锄头，张师傅思量肯定是水鬼报复来了。于是将烧红的铁钳递了过去，水鬼一手抓过去，只听得呀地一声，一阵青烟过后变成了一只癞蛤蟆瘫倒在地。从此打铁寮一带河岸再也没有村人浸死的亊件发生。而原来被救的妇人本是富家贵妇，主人得知了经过自然不忘备礼相谢，并提出愿出资相助张师傅改行经商，张师傅却说别的不晓，还是打铁适合。于是噹噹的打铁声一直响到张师傅老了，再也举不起铁锤，唯一的女儿又嫁了人，只好关门大吉。然而，那一条街至今人们仍叫打铁寮。

故事的背境年代久远，我们无需考证其真伪，但颇能表证五华铁匠身上的凛然正气，故亊本身又带有几份中国传统手工业者以生俱来的悲凉与无奈，在我看来至今皆然。话说我初来惠州时住在河南岸，那时河南岸是个城乡结合区，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及手工作坊，社会结构颇为复杂。比如在我住的小区门口居然有一间用石镁瓦搭建的姓钟的五华铁匠铺。虽是打铁的但男主人却长得高高瘦瘦，而且脸容黄白中带有几份憔悴文弱，对人和和气气很有礼貌，讲一口浓重的五华客家音，逢人便是阿哥哩阿嫂哩的，容颜举止倒像个读书人，众人都称他为钟叔，我想如果不是生活所逼钟叔或有更好的光景。

铁铺的老板娘倒是个能干的女人，中等的身材，肥臀硕胸，脸色红扑扑的，只是衣衫和头发总有些零乱，经常看到她抡着铁锤与丈夫一起敲打铁件。夫妇两人育有一男二女三个小孩，一家五口就挤在三十余平米的工房里，而他们打制的多数是建造高楼大厦或城市改造用的铁钎。因为我的老家和平与五华是近邻，彼此同在异乡总有几份相怜，平时进出见了也会相互问声“有冇吃饭？”的闲套话，有时买了猪脚也会丢到钟叔那火红的风炉中烧毛，或遇小区停水就到寮里蹭桶水沖凉等等，所以相互还算熟落。

这些年来惠州的城建和房地产业红火，钟叔的铁铺自然生意兴隆。钟叔说尽量多挣点钱然后卖套房，给孩子们有个像样的家。夫妻俩人起早贪黒，省食俭用。老板娘是个能干的持家主妇，每逢年节总能看到她不知从那里弄来几只几乎掉光了毛的老母鸡蹲在门口退毛开膛。每年立冬以后工房四周都晒满了腊肉，有时也会看到她在铺子里劏狗。后来听妻子告诉我钟叔年轻时得了怪病，所以钟嫂尽量想办法让钟叔吃些能补身子的东西。这时我才想起难怪钟叔打铁时总是不停地咳喇，有时还吐一口浓浓的痰。有一段时间大约半年之久，不知何故很少见钟叔露面，后来才听说是托人在小金口买了块地正在盖房，大约年底就可完工搬新居了。我因此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丁亥年腊冬，天气异常的寒冷，按往常的惯例小区退休的老人都会围到铁铺炉子旁烤火。但人们发现快过年了，铺子还老关着门，偶尔只能看到孩子们出入，众人甚是纳闷。后来终于在五华老乡口中得知，钟叔在小金盖的房子因是小产权房，不能办权证而且可能要拆，钟叔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过度劳累，再经此打击终于旧病复发去世了，众人闻之都唏嘘不己。我想，在城市化飞速发展；富人动辄大厦千顷的时代，钟叔们的愿望却变得如此的遥远和悲伤。

第二年春天铁铺又开张了，铺子里来了一个黒实胖墩的中年男人与老板娘配合敲打铁件。男人姓叶，孩子们称呼其为阿叔。老叶也是五华人，同样是个老实勤快的人，与钟嫂一家和睦共处。据说老叶原来结过婚，女人是外省的，后来嫌老叶老实又家穷，女儿刚出生三个月，便外出打工一去八年再也没有回来，老叶带着女儿走南闯北，耗尽家财最终找不到女人的身影，因此死了心，将女儿交由老人打理，经老乡介绍到铁铺来帮钟嫂打工。钟嫂说年轻人是不可能干这个行业了，只能找像老叶这样年纪的人，过几年等孩子们长大了再也不会叫他们继承这门手艺，关门拉倒。老叶说到时侯可以考虑转让给他，老板娘听了脸庞红红的，笑而不答。又过了一年，人们终于发现老叶和老板娘重新组成了新的家庭，铁铺中除了噹噹的敲打声外又多了些许的欢笑声。长乐铁匠啊！祝愿你余生长乐！

东江水

{:soso_e179:}

东山三

看到“鬼”，起鸡麻皮啊{:soso_e135:}

原文是出自这里吗？http://bbs.0762.net/thread-148064-1-1.html （东江夫子 于 2011-6-2 13:45）

文中有不少客家字词，不错喔{:soso_e179:}

妇人听了卟嗵一声拜倒在地，千谢万歉

是“千谢万谢”吗？

张师傅思量肯定是水鬼报服来了

是“报服”吗？

有时卖了猪脚也会丢到钟叔那火红的风炉中烧毛

是“买”吗？

肥侠2012

微小说，感动

清风

东江夫子是和平人啊？失敬失敬！！

星空

清风 发表于 2013-5-19 00:17
东江夫子是和平人啊？失敬失敬！！

东江夫子也在我们社区，还有个马甲号叫油条

清风

星空 发表于 2013-5-19 01:52
东江夫子也在我们社区，还有个马甲号叫油条

在西子也经常看到！

崖想劳二喜旅游

东山三 发表于 2013-5-18 21:13
看到“鬼”，起鸡麻皮啊

原文是出自这里吗？http://bbs.0762.net/thread-148064-1-1.html  ...

我猜千谢万歉没错，因为那女的打了他一巴掌，所以感觉歉意

山月楼

谢东江水、东山三、肥侠、清风、星空、崖想劳二喜等诸位文友的光临和点评！{:soso_e183:}

山月楼

东山三 发表于 2013-5-18 21:13
看到“鬼”，起鸡麻皮啊

原文是出自这里吗？http://bbs.0762.net/thread-148064-1-1.html  ...

谢谢您的指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