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城忆旧

阿天哥

                                                    和城忆旧
                                                                陈小白
    从前的和平古城是什么样子我不得而知，恐怕上溯至半个世纪前的旧貌，知道的人也不会很多吧!笔者曾于民国初期1929年首次游城，那时的景况，由我父亲临场细语，逐一详述，事物新奇给我印象特深，长留脑际，虽历年久远，记忆犹新。

阿天哥

那年我十二岁，随同父亲由乡间至县城跋涉七十多里路，足足行了一整天，步至七窖时，脚已不听使唤，饥渴倦怠、寸步难移，刚将令人生畏的七窖岗爬上，前面又是一座高山，走到北风坳时，凛冽的北风把我推倒数步，唐代诗人李白写的“行路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正符合我当时的情景。摸黑才走到县城，什么也没去看，倒头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父亲早巳起床，他说你来到了和平城，我先将和平城的来历说你听：“和平城叫阳明镇，是明朝正穗十四年设立的，至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当年王守仁剿灭池大鬓农民起义军后将原属江西定南、广东的河源、连平、龙川四县交界的一小片土地划为和平辖区，明王朝为表彰王守仁剿匪有功特将和平县城命名为“阳明镇”。
    据传建城之初原拟在秋湖塘或林寨定址，但上半县有势力阶层争建现址，说什么和平土贵，以和平泥土及林寨泥土呈奉广东省督军府查验，过称时劣绅做假，以铝砂渗入，遂致和平土重，乃得批准在此建城，历十三年方始建成。”
    饭后我缠着父亲要去逛城，步人衙前直街，见铺宇低矮，曲折破旧，铺面排列的物品比乡下多不了多少，有财势的老爷豪绅，高戴礼帽衣着马褂，中年的西装革履，妇女身穿蓝黑色配有花边的大襟衫，头包绣花抹额，足登五彩绣花布鞋，一般的劳苦大众衣衫破烂补辗者居多，市面萧条，门庭冷落，小食抽煎饼饵，浸腌辣椒的摊贩颇多。政府门前立两门卫，荷枪站立怒目横扫，我见之悚然，遂却步不敢人

阿天哥

学宫
学宫前有一半月形水池，中有一石拱桥，两旁微呈牛角形小池二个，深丈余，年久被杂物砖石填积，水深仅三尺度，池中水浅藻茂，鱼群戏跃其间，父亲说：“这是泮池，从前读书人考中秀才就要到此游泮池谒圣，礼拜孔圣先师。”我抬头一看，正门关闭，左右二门洞开，门柱上有石碑一块：“文武官员至此下马”。学宫红墙碧瓦，雕梁画栋。雕剔精工涂漆镐金的孔子神位、颜、曾、苏、盂四圣及七十二贤牌位搭列满堂。
    我立于厅中举目外望，见一尖峰正与此厅对峙，我说这地方很好，你看那尖峰为什么恰恰出现在那个地方。父亲笑着说：“那是人造峰”。他说：“王守仁开县建造学宫，是为了拢络读书人，不使越雷池一步，以圣贤标榜，以孔孟之道为缰绊，今后才不会有人再造反，据说学宫朝山如有尖峰，则该县日后必多出饱学之人，学宫前面虽有朝山却无尖峰．只好造一个人造尖峰，遂令民夫担土垒筑，为赶吉时举行学官落成大典，时间急迫，赶造不易，遂用瓦瓮堆砌，四周外覆坭土及草块，连夜赶造终于形成尖峰，用此法建成后因本山园顶微呈圆形波顶，新筑尖峰加在上面形如乳房，故后人相谑学官正朝乳姑山，所以和干城的灵异多钟毓女子。”

阿天哥

羊子埔
    由学官右侧步出学前街，直上羊子埔，羊子埔有一牌坊式大门，上无覆瓦，中有一麻石横匾，文曰：“羊子埔”。父亲说：“此为和干县城最古老遗迹。和平县志载为明洪武十九年，龙川主薄陈甫，河源县丞朱节炉，惠化都里老黑沙，钟秀山等会戡和平峒羊子埔与王守仁剿灭俐头兢，在此与池大鬟鏖战。据说，满清之时，广州一德路石室主人梁天来被恶棍表兄凌贵兴迫害，烧杀七尸八命案，上京告御状．水陆各路口均被凌贵兴贼党林大有把守，梁天来历尽万苦，冒险走峙南驿道途经羊子埔，曾在此歇宿。后途中遇贼徒阻扰，幸以木箱装截柑桔，梁天来卧身箱底得以瞒混过关未被查获，奈因天雨坭塞气孔待及出得关来早巳窒息，经抢救后才幸免于难。又有一说法：“原日和平附近潭头黄姓人，未建县城之前常在此山坡放羊，故有‘羊子埔’之称。”
    大井头是由一大水井而得名，此井处于四面围屋之中，井台阔数丈，井栏高二尺余，井口阔约六、七尺，深敷丈，井水清冽，有金鲤数尾邀游其问。此井系以青色花岗石砌成井口，制作粗犷，古色苍然，汲水之人以一苗竹杆系一水斗，汲时将水斗提高五、六尺，即将竹杆压至干水面，毫不费力将水汲起。由于井栏石质坚硬，经数百年磨擦，仅擦得几条小痕，井石斧齿之痕历历在目，父亲说：“建县前尚无此井，原系饮用河水，但每遇河水暴涨，混浊不堪，后捕得一为人做坟墓被误当榆牛赋案犯，系河源邱姓人氏，俗称偷牛邱。邱氏说如能从宽省释，他愿代找水井之源，后经他勘测指定在此处开凿”。这里近无高山密林，山坡四面洼，何来水源?秋冬久旱井水却从不枯竭，能供应全城数千人口饮用，亦是一怪事。

阿天哥

高泉寺
    步出西门，但见绿阴掩映中有一古刹，厦曰“高泉寺”，庭前植长青乔木，计有松柏，扇叶树，青根树，古榕翠竹松柯交错，枫叶染丹，篱菊飘香，门前有一水池阔仅数大，池水盈满有泉溢出，味清甘，寺之得名乃本此也。邻近人家皆取此泉饮用，焙茗尤为佳妙，正殿立佛像数尊，香火缭绕，左钟右鼓．木鱼法罄，斋醺道藏大木箱数个放置殿侧，会客室檀香炉烧，古画横悬，游客留墨遍挂墙上，厅中有一憎静坐桌旁，头戴锁顶布帽，身穿道袍，白袜云鞋，削发无须，神清目朗，身虽不高但牙齿脱落甚多。眉角绉纹深陷，见我们行前款茶奉烟，身旁置立一小木箱，箱内装有旱烟杆多枝，有乌黑油亮枝节斑驳的柑桔木烟杆，有密如串珠本庙特产的四方竹烟杆，有精缕动物图形状的大节竹烟干等，吸烟时敲击火镰石取火，大有燧人氏遗风。
    前有二小池，左蓄白色金鱼，左蓄红色金鱼、红、白异池倍觉妙趣，鱼穿藻动，追逐欢翔，乐其所哉。池边鲜花数盆，海棠花嫣然展艳，鸡冠花业无孕子，还有一棵独有的四方竹，虽只有二三十株，叶小枝柔，中空外方，亭亭玉立，大有窈窕淑女之风，木樨一株高丈余正值秋华散馥，落英满阶芬芳宜人。
    寺僧果清、自云能善观人气色，可卜吉凶，洞察贵贱，预判休咎。凡人游此寺者，虽曰哲避尘倦，稍清耳目，而其实质乃欲一倩高僧决断终身。然而果清措辞圆滑，语含双关，寓意扑朔迷离，乍听玄机暗藏，天机不可预测，耐人寻味，个中真谛宜自默契，往求者如坠五里云雾之中。唯唯喏喏皆大欢喜而去。
    此寺与县城仅一箭之隔，绿披荫掩幽雅，比之喧闹烦扰，杂乱脏差的街场大有罗浮仙境别有洞天之殊。故果清蒙道行素著，干易近之誉，曾获僧界褒荣，统率吾县一百零八庵之尊，当日晨钟暮鼓，游人日盛。
    经天后宫、环溪寺、城隍庙登跃龙桥，此桥全以花岗石砌成，长约二十丈．高三丈余，结构坚美，气势浑厚，雄踞扛面，逆流处鹅胸突兀，仲延扛心，若遇骇涛扑来，立将恶浪劈破，减弱水势捍卫大桥，工匠心巧，费尽苦心，实在令人赞叹!时值秋涸，激流尚喘，浪逐细沙，微波荡漾，一群白鹅顺流而下，展羽擦翅，游鱼惊遁，颇堪久视!

阿天哥

金带街古榕
    循河边直街而上，至金带街有一古榕如跌坐人形，盘枝曲根异常奇古，父亲说：“相传此榕年久成精，化**形在扛西落户考中状元，朝廷派人细勘其屋宇祖坟，均无中状元之风水龙气，欲刑之而其自报云系原籍广东和平县械金带街榕姓，报喜差役即来和平，遭查良久并无此人，后至金带街见此椿树，方悟榕姓者即此树也!于是将报贴在树上而去。榕树化人不足置信，然观此榕之奇特，而谣传者亦非言之无因。”
    东坝街道较为狭小，铺肆均系造纸伞作坊，伞以桐木、苗竹为把，用桐抽浸溃过的彩色谷皮纸做伞布，，开合时因有棉纱拉牵，坚实非常，轻便耐用，小巧玲珑，行销于省内外，颇负盛名，当日业艺鼎盛。

阿天哥

飞凤桥
    东坝街尾，有一麻石块砌成的大桥横跨河面，中有三个桥墩立于扛中，桥中间有一亭曰飞风鼎，旁有一匾曰：“虫二”，不知其故，父亲说：“虫字加个外围是风字，二字加个外围是月字，这是暗隐风月无边的意思。”我听之方知诗人寄托富含诗意，蔚为奇观。立桥上观激流，江中多嶙峋怪石，急流穿石，涛音迎友，浪花四溅，中有一石微抖，端立江中，长丈余阔五六尺，形如横匾，凿有“中流砥柱”四字，乃县令杨柱国所书并命石琢成浑朴刚劲，石色纯青，石质坚硬，虽久历沙石洪瀑冲刷，愈觉莹澈光洁，增添神采，雄踞扛心巨石，向系以镇波遏浪．此石以天生专为护桥卫士而立于该处，复以中流砥柱四字镌以石上相得益彰，曲尽形态之趣，扬县令殊属风雅之辈，飞风桥而字·飞风鼎”，风月无边而字“虫二”，阻水石而镌“中流砥柱”．无独有偶，其意岂易量哉。

阿天哥

福音堂
    东山福音堂，是一座白洋楼，门前花园遍植中外四时名花，父亲说：“中国工业落后，但物产矿藏甚丰，自已不会开采，我国在列强的欺负下已渐为殖民地，外国人借传教为名，可以自由进入各地，穷乡僻壤亦不例外，他们刺探情报，窥伺宝藏，为侵略者提供资料，他们为帝国效劳，尽图个人享受，他们的生活方式跟我们不同，选择建福音堂的这块地方，面临县城，以利与县官勾结，背靠东山风景优美堪以取乐，你看他们的洋楼，朱宙碧户，玻璃窗、百叶门、天花板、木栅栏、抽水井、铁纱罩窗，锦毡铺地，吃的乳酪，罐头肉，喝的是咖啡，洋参茶，白兰地、威士忌，睡卧弹弓床，跑路骑单车。”我正听得津津有味，乒的一声弹弓门开了．一金发碧跟洋人，推一架眼镜车，下尽台阶，纵身上车，立时双轮如飞，左盘右旋其疾自如，当时我们国内尚无上述物品，觉得十分新奇，我立在那里目不遐视，正在全神贯注，凝神静观那新奇东西似着魔之时，门又开了，走出一个金发卷毛的鬼子婆，怀抱一猫，尾随一哈巴狗。狗见我们站在那里，狗仗洋势“汪汪·狂吠，鬼子婆下令远客，使我十分生恨。
    当年福音堂的一切事物，其时尚属新鲜，从未见识过，引以为奇，若在今日与和平新城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语，原日之福音堂今被改作东山粮仓。时代进步，岁月流逝，目今乡下的民居建筑，都比以前的福音堂要雅致得多了

阿天哥

半个多世纪的变迁，和平古城起了翻天覆地的巨变，昔时低矮的小屋如今变成了林立的楼群，残破的木桥已为钢筋水泥桥取代，行人视为畏途的羊肠小道已拓为宽敞的水泥公路，京九铁路纵贯县内全线，千里关山瞬息可达。特别是陈仰望同志主持县治以来，狠下决心，为改县城旧局，兴建了十里文明长街，拓宽了狭小的街道，拥挤的衙前店铺已辟为致富通衢，五彩妙笔绘成东山公园建筑群，为市民增添了无限乐趣。和平河被拦腰砌起大坝，高峡出乎湖，和平河上，自古没有的划龙舟，变成了人们赛龙夺锦的好场所，耸罩的东山峙竖起了高大的电视塔，把东山岭拔高了半截。啊!和平新城，青春焕发，生机勃勃，正大步迈入新世纪。
                                                                                                                           陈小白  1999年写于林寨

橘D

虽昔日之景不再，但字里行间的繁华还是止不住的溢出来。
小时已拜读多本小白爷爷的书，甚是怀念，同样也怀念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soso_e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