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肩负着家里人希望的时候,文革来了,高考取消了,我的大学梦也破灭了。学校一宣布“放下课本,到革命中去”,我就卷起了铺盖,准备回家去了。学校里很多同学都轰轰烈烈的参与这场运动,他们上街游行,揪斗反革命分子,抄地主的家……,忙的不亦乐乎。而我,一个农村来的学生,上课也时不时的饿着肚子,自然没有兴趣,也没有这精神头去跟着他们一起闹。我是村里走出的第一个高中生,为这,村里还专门请了乡里的放映员连着放了三个晚上的电影。村里的廖神算对我爹说,你这娃有出息,将来一定是大官。我娘听了他的话后,欢喜的竟把家里最后一只下蛋的老母鸡送给了廖神算。别了,我的学校,我的大学梦。 我再一次回转身望了一眼学校后,就踏开大步往家里赶去了。我家离县城有好几十里的路,天黑前我还得赶回去呢! 娃,你咋回来了?娘在院子里收拾着柴火,看见了我拿着铺盖,惊讶的问我。我低着头说,学校放长假了。回来就回来了吧,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我们。爹听见了我们说话,从房子里踏了出来说,爹是村上的干部,知道的事情多,或许爹也已经知道我们学校的事情了吧!娘看爹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帮我拿着了铺盖说,娃,进屋去,饿了吧?快去抹抹脸,差不多吃饭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就拿着锄头,跟着娘和队里的人上工去了。娘本来要我在家歇息几天的,但我说闷着也是闷着,还不如挣几个工分,好分点粮食。娘见我这样,叹着气走了。村里的人看见了我,也没有问我什么,还是与往常一样亲热的和我打着招呼。但是爹变得比以前沉默了,有事没事的却总往乡里找他的战友黄主任喝酒。 娃,跟你说个事,吃过晚饭后,爹点着了烟,坐在床上对我说。啥事?我还有事要出去呢!转眼间,我回到家里已经两个多月了,我差不多已经变得像个农民了,但我的心却总是觉的不是滋味,我总问我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就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老去吗?这就是我的命吗?白天我发狠的把力气用在了土地上,手上也早已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你有啥破事?!不就是找你那个翠红吗?爹吐出了一口浓浓的烟说。我找翠红怎么了?你们不是总唠叨着要抱孙子吗?我没好气地说。翠红是我初中的同学,和我邻屋,因为没考上高中,所以初中毕业后就参加了队里的劳动。翠红人长的很漂亮,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似晶莹的玛瑙,笑起来成一钩弯弯的月儿,分外妩媚,腰肢像杨柳枝儿似的又细又柔。我从学校回来的第二天她就上我家里找了我,每到晚上我们都会相约到村后的枣林里一起看月亮,数星星,我们也甚至谈到了结婚的事情。你不知道翠红的家里烂包吗?家里穷的有上顿没下顿的,你跟她在一起有好日子过吗?爹大声的吼了起来。是她嫁给我,又不是我嫁给她,你不是说过,有手有脚的饿不死嘛!我也朝爹大声的吼了起来。娃,你小点声,娘站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服说,娃,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难受,你爹为你了你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到处求爹告奶的,这不,今天中午乡长才让人捎来了准信,说让你明天就去乡里上班。我听了娘说的话,一下子愣住了,我这才知道爹这段时间为什么总往乡里跑,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我。娃,爹知道你和翠红恩爱着哩,翠红呢,也是个好孩子,但是,爹厚着老脸给你找来了一碗公家饭,就是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爹也希望你能找一个吃公家饭的女人,你能明白爹说的话吗?爹望着我说。爹,娘,你们放心着吧,我明白你们说的事理。 妹,我们分了吧!我靠在一棵枣树上,望着翠红说。哥,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吗?不……不是的。那你为什么这样说?我家里人不同意我们的事。不同意?哦,我知道了,下午我就听大家说,你要到乡里去吃公家饭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哥,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翠红说完就哭着跑了。妹,我也爱你,我只是不想让我爹娘伤心,原谅我吧,妹,望着翠红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的说。泪,早已流满了我的脸。 因为乡办公室的黄主任是我爹的战友,所以我在乡里的工作也是干得风生水起。一年后我就入了党。但是命运啊,总是充满着坎坷,两年后,我父亲被打成了“反革命”,而我自然也没有躲得过这场来得凶猛的运动,我丢了铁饭碗。在一个下着雪的日子里,我卷起了背包走出了乡政府的大门。远远的,我却看见了翠红向我跑了过来。哥,我们回家吧!妹,我………。哥,你不用说什么,不管以后的路怎样我都愿意跟着你一起过。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