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一七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村里的人都说建一肯定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但一天晚上,建一和母亲躺在床上还没入睡的时候,建一从嘴里却吐出了一个清晰的词———脱!建一的母亲听见了,愣了一下,脑袋“轰”的一下,像是炸了一样。久久后,狠狠的拧了一下建一的嘴巴,建一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安慰建一,而是扭转了身子,小声的哭着。
建一没有父亲,准确的说,他的父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他想不起父亲的摸样。他也不喜欢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因为那些小孩子不是说他是哑巴就笑他没有爹。建一成天都跟着母亲,母亲和队里的人到山上或者田里上工他也要跟着。建一总是觉得饿,有时候饿的没力气了,他就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躺着,也不哭不闹。
一天早上建一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村长骑在母亲的身上,白亮亮的身子刺痛了建一的眼,建一爬了过去在村长白亮亮的大腿上咬了一口。村长一骨碌的坐了起来,用巴掌狠狠的抽了一下建一的脸,嘴里还嚷嚷着骂了一句,兔崽子!骂完,村长就穿了衣服走了。母亲缩着身子,咬着嘴唇,小声抽咽着。早上,母亲就给建一做了碗面条,但建一没有吃面条,他自己从锅里拿了条番薯啃着。母亲看着建一,眼眶里湿湿的,没有说话。中午,晚上,建一一直也没有吃那面条。
一天,建一正在院子里用自己撒的尿和泥巴,村长又来了,手里提着个瘪瘪的袋子,村长没搭理建一,径直的走进了屋子,没等建一醒过神来,就“呀”的一声把门闩上了。建一站在门前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听得见。
“脱!”
“孩子在呢!”
“脱!”
“孩子不吃你拿的东西。”
“脱!”
“村长。”
“脱!”
“……”
村长和母亲走了出来,母亲低着头伸手要抱建一,建一一扭头,转身跑了。母亲赶忙的追了出去。
“孩子,我们娘俩命苦啊!如果不是有你这个娃,娘早就跟着你父亲去了。”母亲追上了建一,抱着建一哭着说。
建一是哑巴,不会说话,但眼睛会说话,眼睛能喷出火来。
“一啊,我知道你恨娘,但娘要把你养活啊!你父亲临去时,一直看着你,那时你才生下来一个月,我知道你父亲的意思,他是要我把你养大。孩子,娘这是没有法子啊!”
建一的眼睛骨碌下了几滴眼泪。
自打建一吐出了那个“脱”字,建一就能和常人一样说话了。等把秋苗插进田里后,建一的母亲就把他送进了村里的小学,建一开始不愿意去,母亲知道他的心思,搂着建一说:“一,去吧!娘不会再那样了。”建一知道娘说的“那样”是什么意思,这才点了头。
建一书念得好,全村只有他一个人考上了县的高中,几年后他又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通知书送到村里的那一天,全村都沸腾了,队长把队里饲养的一条老母猪宰了,一半卖给了乡里的食堂,给建一做学费,另一半,全队的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个中午。晚上村长踏进了建一的院子,建一母亲看见村长来了,转身就出去了,建一站在院子里也没搭理他,
村长看着建一,挠着脑袋说:“建一啊,有出息了。”
建一昂着头不说话,看天上的白云飞。
村长又说:“一啊!你要上大学去了,你走这么远,你娘怎么办?她老了,腿脚也不行了,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总要想过两全之策。”
建一头昂久了,脖子有点酸,就低下了头看地上的蚂蚁。
“一啊,你看我那个闺女翠儿咋样?翠儿她很喜欢你哩,要不你先和翠儿结了婚再走,这样你娘也有个人照顾了,你走的也安心了。”村长点着了一支烟说,“办酒席的钱由我出。”
建一抬起了头,盯了村长很久,嘴里终于吐出了一个字:“中!”
两天后,建一和村长的女儿翠儿拜了天地。洞房里,翠儿穿着大红的衣服,羞怯怯的坐在床沿上。
“脱!”建一满嘴酒气的对翠儿说。
“一。”
“脱!”
“一,你喝醉了!”
“脱!”
“一,你不能这样对我。”
“脱!”
“……”
第二天,翠儿满身酸痛的爬起来要去做早饭,却发现怎么也找不见了建一和建一的母亲。翠儿慌了,赶紧的跑回了娘家。村长听翠儿说完后,一下子就没了精神劲,蹲在地上,大哭着说:“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