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瓶

东山三

朱紫馨 - 福和中学

      天边升起了一轮明月，到处弥漫着月的气息。薄雾微微的倾斜着，依靠着小窗，月亮轻声呢喃着萦绕千年的梦。那月光丝丝缕缕，摇摇晃晃的飘向远方，撒下一片银辉，同时也照向了那个玻璃瓶。

      这个玻璃瓶子被弃置在巷尾的那间小屋窗边已经很久了。瓶子是残破的瓶子，上面的标签早已被风雨磨的卷边，泛白，破碎。瓶口碎了的几块缺口，留下尖锐的破碎边缘。 瓶身上的痕迹交错纵横，已不知积了几层水迹。不难看出，这是个上了年头的瓶子。

      街道上仍旧车来车往，昏黄的路灯明了又暗。看着车水马龙 ，看着世间喧嚣。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孤僻的角落里有个弃瓶。细数着满地心碎 ，从天黑坐到天亮 。它在等，等人送它回家。

      又是一个清晨，可这一次，非比寻常。它突然感到了一处灼热的视线。顺着望去，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小男孩，身后还跟着一群玩伴。它不禁心中一喜，心中试想：“他们是送我回家的吗？”那个男孩快步走来，愈加短的距离让弃瓶有些激动。是莫大的欣喜和欢愉包围着它，可没想到几秒后带给它的是无尽的无助和恐慌。男孩拿起弃瓶，将它置之于地。“砰——” 的一声，他们一脚一脚的踹在玻璃上，清脆的碰撞声，是它呜咽着嗓子的求饶，它像皮球似的成为他们脚尖的玩物，嬉笑打闹着，直到自己在桥头落入水中。

      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了汽车的鸣笛声，也没有了那几个小孩拖拉机般无比刺耳的笑声，像是什么都被淹没进深渊。它不知道它将会飘去何方，它的前途一片迷茫。它只知道它离了家，远了行，去向未知的远方。辞别了山，渡过了江。渐渐地，它的视线变得开阔。迎面而来的咸腥气息及潮润微风，它知道它已渡入海洋。台风前的平静，夕阳依旧如往昔。夕阳红着脸坠落在丝绒织就的云幕中，撞出一个苍白的大洞。慢慢的收敛光辉去到世界的另一边发光发热。清冷，梦幻，怅惘。海风呼啸着，将浪花卷起一片又一片，在灰暗的焦岩上粉身碎骨，化成点点泡沫星子。弃瓶在海上飘荡，猛烈的海浪拍打着它，水珠从它身上划过，闪电撕裂夜空。乌云密布，遮住了该有的漫天星辰，徒留一片黑暗。那座巍巍灯塔，在黑幕中竟是如此亮眼。前方驶来了一辆轮船，上面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推杯换盏，是说不尽的风流岁月。弃瓶还看到了一张再为熟悉不过的脸，是他，那个男孩。他们吃饱喝足之余，便开始了歌舞。大片大片的垃圾从船上倒入海洋，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弃瓶看到了和它一样无家可归的垃圾，一样地怨恨、惆怅。它们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游，顺着海浪，靠近那只十分豪气耀眼的轮船。弃瓶不再漫无目的，它好似找到了方向，努力向它的同伴游去。终于，它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废弃瓶子，和它一样，一样的可怜 ，一样的愤怒。他们一起使力，借着风浪，推翻了那艘轮船。不错，那十余人坠入水中，挣扎良久，渐渐没了气息，最终沉入海底，陪伴着垃圾们。

      它们不再惶恐，不再无措，它们好像知道了它们的人生意义。浪花在幽冥的海中朵朵绽开，在无人的寂夜里一遍一遍的拍打着，如梦似幻。风终于停了，一切都回归于平静，像是一切不曾发生。可空气里的血腥味无法骗过世人的嗅觉。不知情的群众躺在沙滩上肆无忌惮的晒着日光浴，说说笑笑。可谁也不知道黑蓝色的海面下是否藏有更多的垃圾，它们被世人所抛弃，由无数的愤怒组成。

      又是一天天明，太阳升起，海风和煦。迄今为止，都无人记得，那个孤巷中的弃瓶，去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