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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本可避免的官民冲突
2008-12-03 09:19:49 来源: 南方网(广州) 网友评论 243 条 点击查看 11月26日，和平县殡仪馆搬迁扩建工程动工。附近村民认为殡仪馆是个“不干净”的地方，会“污染”他们生存的环境。最终官民爆发了一场流血冲突，结果，4名村民重伤入院，多人轻伤，部分村民被警方短期羁押讯问。
11月26日,和平县殡仪馆搬迁扩建工程,在该县阳明镇七窖村和合水镇西坑村交界处一个名为蓝竹坑的地方破土动工,一个新的地理标志即将出现在和平县的地图上。
然而,为这个民心工程“庆生”的,并不是一场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的奠基典礼。这座将以“烟与火”为主要特色的建筑,其诞生过程同样硝烟弥漫,并最终演化成一场流血冲突。结果,4名村民重伤入院,多人轻伤,部分村民被警方短期羁押讯问。
阻挠施工VS殴打村民
11月26日傍晚,出和平县城,沿339省道西行,南方农村报记者来到了已经归于平静的“战场”。公路护栏的一处缺口旁,十几名施工人员聚集在一起,警惕地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两台挖掘机的轰鸣声中,几盏孤灯忽明忽暗地闪烁在逐渐灰暗的天幕下,仿佛一双双目睹几小时前惊心动魄的那幕的眼睛。
11月26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就已笼罩在和平县政府上空。和平县四套班子领导、相关部门负责人及阳明镇、合水镇镇村干部共400多人,参加了在县府门前举行的殡仪馆建设工作动员会。和平县人大常委会代主任黄延钳主持动员会,县长王再华作动员讲话。随着县委书记詹宇扬一声令下,7个工作组开赴蓝竹坑。
这一天,合水镇西坑村村民谢生(化名)起得格外早,因为当日是他与女朋友喜结连理的良辰吉日。清晨,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刚驶出西坑村,眼前的一幕让谢生不由暗吃一惊:通往县城平坦宽阔的公路已被重重封锁,沿线两侧人影幢幢,戒备森严。无奈之下,谢生只好另走一条坑坑洼洼、几被废弃的老路,原来10分钟的路程用了半个小时才走完,“差点耽误了拜堂”。虽然其后村民和警察大动干戈的消息传遍西坑,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沉醉在新婚大喜中的谢生醉眼朦胧地说。
来自官方的一则消息可以作为谢生填补信息空白的参考。“七窖村部分村民组织上百村民在现场阻挠施工,用石头投掷在现场维持施工秩序的民警和当地政府干部,并向当地政府工作人员泼尿粪,由此发生了警民冲突,双方有十多人在现场冲突中不同程度受伤。事件发生后,当地有关部门一方面将受伤者急送当地医院救治,另一方面迅速控制突发事件场面,当场抓获数名暴力抗法分子。”
82岁的卢亚井、78岁的何红希(女)、30岁的卢欢笑,就是阻扰施工的3个七窖村村民。11月26日清晨,在殡仪馆新址旁的公路上,一场混乱之后,3人被抬上了救护车。
和平县人民医院二楼的一间普通病房里,一天前还活力十足的卢欢笑,正用双手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右腿。他被诊断为“皮肤挫裂伤”,另外头部被缝8针。躺在他一旁的卢亚井手背上伤痕累累,何红希的右手掌则被纱布紧紧包裹。
“我要出院。”虽然额头尚未愈合的伤口仍十分醒目,归心似箭的卢亚井还是显得越来越焦躁。家中双目失明的老伴是他最大的牵挂,“我不回去,没人做饭,她会饿死的。”同时,他向周围人反复叨念的另一个问题是:“1500元的入院费和450元的药费,这些钱到底谁出?”
至于把他们“送”进医院的那场冲突,3人已不愿回忆其中的过多细节。卢欢笑承认,村民当时确有谩骂等不理智举动,但否认曾主动出手挑衅。相反,头缠纱布的他,描述起“执法人员不分青红皂白地殴打村民”,倒是绘声绘色。
另据七窖村的部分目击者称,在当天的开工行动中,除大量身着制服的警察外,部分社会闲散人员也卷入其中。有些村民甚至更为确切地指出,这些社会闲散人员来自和平县大坝镇某村。同时,有西坑村村民也向记者指证,他们曾在前一天晚上接到警告,要求11月26日清晨尽量不要前往施工现场。
“风水说”VS“污染说”
“主要是当地老百姓的观念转变不过来。”和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朱仁恩认为,“风水因素”是和平县殡仪馆搬迁扩建工程遭到阻挠、并最终酿成流血冲突的根本原因。这种观点,也代表了和平县官员对这一事件的主流看法。
而在七窖村和西坑村村民的陈述中,频频出现的词汇并不是“风水”,而是“污染”。许多村民坚信,殡仪馆是个“不干净”的地方。
村民们认为,首当其冲的是,村民饮水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在他们眼中,运到殡仪馆火化的遗体中,许多有传染病菌。这些尸体一般会渗出含有大量病菌的液体,而这些“毒水”又会随着运尸车的冲洗,不经任何处理直接排到当地河沟。七窖村的引水管道,恰好从规划中的殡仪馆旁边擦身而过,“染毒”几率很大。
殡仪馆中与火化炉连通的巨大烟囱,造成了村民心中的另一块阴影。村民们说,烟尘中包含的少量骨灰,将源源不断地飘落在殡仪馆周边生长的各种农作物上。虽然焚烧过后的烟尘不必担心会传染病菌,但面对这些被骨灰“亲吻”过的农产品,顾客大概就会惧而远之了。“以后只要一听说是七窖、西坑的东西,恐怕都要摇头了。”村民们担心,殡仪馆离自己越近,自己离致富之路就越远。
殡仪馆建设带来的农业效益萎缩,目前已经开始显现。附近板栗种植示范基地的负责人叶学雄介绍,殡仪馆开工建设后,原来许多有意向投资种植板栗的人士纷纷退出,致使该基地明年扩大种植规模的计划最终搁浅。
对于村民的疑虑,和平县委常委朱仁恩一一驳斥。他表示,新建殡仪馆将全部采用现代化的火化设施,烟尘全部排入地下,所有排出的废水,均经过严格消毒,实行无害化处理。“现在的殡仪馆都是花园式的,怎么会污染环境呢?”
对于朱常委的上述解释,南方农村报记者所接触的两村30多位村民都表示“从未听说”。
而记者得到的另一个消息是,新殡仪馆曾选址大坝镇金星村,其后又被否定。除了村民反对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县城处在金星村附近某条河流的下游,部分官员担心河水受到污染。
另据和平县民政局党组副书记刘胜利提供的消息,有关部门曾试图组织村民到河源市、连平县殡仪馆参观现代化处理设施,但遭到拒绝。
与村民们的悲观相反,在朱常委眼中,新殡仪馆恰似一座聚宝盆,非但不会带来晦气,甚至能为两村赢得财运。“通过售卖花圈、寿衣等殡葬用品,村民可以增加收入。”
11月26日晚上,一则名为《和平县阳明镇再度发生警民冲突,10多人被打伤》的帖子出现在“河源论坛”。在该文中,村民阻扰殡仪馆建设的理由又出新解:“该村已设一个大型垃圾堆放场,还有一个炸药仓库。现在又说要在该村建一个殡仪馆,村民们于是便组织上百人前去阻挠。”
村民静坐VS领导拒见
11月25日傍晚,一张张大幅通告被张贴在七窖村和西坑村的大街小巷中。在两村村民眼中,这纸《和平县人民政府关于县殡仪馆工程开工的通告》(以下简称“开工通告”),更像是一份最后通牒。“11月26日上午8时正式动工”的决定,宣告了村民们此前希望政府能够改弦更张的种种努力彻底失败。怒火迅速在村民心中燃烧、蔓延,七窖村的所有通告被尽数撕毁。
就在25日下午,和平县政府门前曾聚集了七窖村的数百名村民。然而,自始至终,县府大院里没有走出一位主要领导与村民直接接触,只是派出普通信访工作人员进行接待。村民们大失所望,静坐数小时后自行散去。
虽然至今尚无充分证据表明,村民的聚众上访行动与《开工通告》有直接的因果联系,但时间点上的密切耦合,还是让许多村民产生了联想。无疑,这种联想大大增加了双方爆发冲突的危险系数。
实际上,从11月初殡仪馆即将动工的消息传进七窖村开始,村民新一轮的抵制活动已经随之启动。他们几乎穷尽各种可以动用的资源,以期延缓甚至最终改变政府的决策,以使问题能够在平和的框架下解决。
除了直接向县委、县政府表达意愿之外,村民们还开始就殡仪馆建设过程中存在疑点的征地等问题,直接到广州上访,希望能够得到来自更高层级的力量支持。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避免发生冲突。因为发生冲突后,受害的最终还是农民”。作为村里非官方背景的头面人物,自11月22日开始,叶学雄、黄炳桂与卢炳南3人连续4天辗转于相关省级部门之间,但11·26事件还是让他们的努力化为泡影。
2008年10月15日,省国土资源厅批复同意将七窖村及西坑村合计0.812公顷集体农用地,转为和平县殡仪馆建设用地。虽然《开工通告》中,和平县人民政府也再次申明“县殡仪馆建设用地系省国土资源厅审批的合法用地”,但由于从头至尾,有关方面始终没有向全体村民出示过任何有说服力的征地文件,包括省国土资源厅的上述批复以及必要的征地公告、征地补偿方案等；因此,一张突兀的《开工通告》,已经无法挽回村民心中大打折扣的政府公信力。而直到目前,仍有为数甚多的村民对殡仪馆用地的合法性深表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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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3 14:2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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