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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是我的故乡。下车位于和平县城东北部，距离县城约百华里。九连三浰，下车亦位于浰水之东，下车有“浰水探源远，东方聚秀多”之美誉联语。赣省赣南之三南之一，定南县与下车为一水之隔，地属要冲。由下车而上至赣州、南昌。由下车而下至惠州府城，广东省会广州，与兴宁、老隆、潮梅、汕头等地同为货物接驳转运站。米谷、土产、猪仔、洋广杂货、火水、食盐、药材均在下车墟内起落，若水路春末夏初水涨，民船、小火轮亦可来往畅通于龙川县属黄石墟之间，水路运输亦甚繁密，故下车墟商业繁盛。 下车之名由来.书曰：“夏禹下车泣罪”，幼学环林曰：“官到任曰下车”。古今官宦到任后，张贴之告示则无不曰：“下车伊始”等语。下车之名，美则美矣。但决不是此一下车之名由来。而此一下车之名由来。而此一下车之‘车’则为高车车水之“车”。下车墟旁有大河，下车一片平原，以农耕稻作为主，下车自古至今便有车水之高大水车两座：一为上水车，曰：“上车”，被毁之上车墟即位于上水车之旁。另一为下水车曰：“下车”，位于今之下车墟之旁，上车下车两墟相距仅十华里。农忙则用高车车水日夜灌溉，农事不忙之时，则利用高车水之力舂米。若每年夏季洪水来临，则区公所动员将水车拆卸拖起藏于石屋内，缘以保养有经费，所以保养得法，永不损坏。上车墟下车墟均靠同条大河河边。上车墟只不过仅一条大街及三数条横巷，大小店铺据父老传说只不过五、六十间左右；而下车墟因得天独厚，位于大河旁边风景优美之枫树角与沟通赣粤交通孔道之麻石建造五洞大衙桥附近，大街小巷有十二条之多，大小店铺约三百五十余间。近在百年间，遭逢洪杨之乱，太平天国溃灭，汪海洋所统领之溃兵经过，上车墟惨被抢劫后便一把火将上车墟焚毁，而在十里外之下车墟闻讯，知不可逃避，以变生肘腋，应变之方，惟有万众一心，坚守下车墟。笔者曾祖润逢公蒸尝下有一三层楼房碉堡式当铺一座，建筑异常牢固，存有土炮、鸟枪、铁统等武器，且居高临下，当溃军沿大路疾至之际，一土炮命中前导溃军大旗将它打折，掌旗官击毙，溃军大乱，且其在上车墟饱掠许多银钱粮食，无心恋战，便绕道硕涵村窝河岭贝渡河至龙川县境贝岭街，细坳墟而逃，处变不惊，下车墟幸得保全而上车墟则惨遭兵灭矣。上车墟已毁，区民发挥团队精神，建店筑铺，改在下车墟毗邻，而下车墟则更繁荣矣。 山岳.下车纵横数十华里，四围山脉绵延群峰矗立，其著名者，有紫云嶂、横排嶂、雪山嶂、乳姑嶂、石衙头、枸杞嶂、赤石嶂、密石寨及南北嶂诸山，林壑优美，寺庙颇多，下车区实为众山群峰环绕中之一大盆地。区内名风水甚多。区外浰头、岑江营诸地昔为山贼盘据，钦命文成公王阳明先生领军前来劝贼时，曾至南北嶂，发现百年不衰之出帝王风水，当即题诗一首，镌于该山巨石之上，诗曰：踏遍江山数十秋，逶迤北地信难求，离龙鬰鬱归乾位，巽水滔滔入艮流，午夜雁鹅鸣更鼓，百年朝拱拜冕旒，福地留与福人葬，妄下反贻子孙忧。自后江西吉安等地之名堪舆先生曾来捉龙采穴不啻过江之鲫，但终不能采得结穴所在，据风水先生云，以山高林密，欲获龙正穴者，除非放火烧山。迄今仍无福人获此福地。 河流.江西定南河流顺流而下，经过江广两省交界之火夹水，再下则为下车有名之櫈子桥、枫树角、老虎头、老龙歇、大东卡、三溪口与江西寻邬、安远两县水流汇合为一河流至龙川县属黄石、老隆、至河源县与连平县水流汇合为东江上游。省城之货物，向可由惠州、河源、老隆、黄石接驳溯河流而上，每年夏季水涨，可直达火夹水，今日河流淤塞，仅勉强可通至下车墟上一码头櫈子桥而已。 人物学校.下车地大物博，田庄广大，且从古迄今均十分讲求水利，如：山塘储水、高车车水，用于灌溉农田。早番两造水稻为八月粘、杂粮及其他农作物，悉赖水利调节，一向年年丰收：此所谓仓盈实而后知礼节，衣食足然后知荣辱。细数我和平县开县至今，除钦点翰林出自大湖乡外，其余如：祖孙进士、父子举人、黄河道、英、美、日留学生、清末民初在北平留学生，以及国府委员、高等审判厅长、司法部长、大理院长、党魁、总统候选人、副总统候选人则出自下车。目前下车一区，便有一所中学，曰：浰东中学。至于小学，则每乡均有一所或两所；若硕涵乡则有三所小学（今石含有三成：村头为志成小学、村中为竟成小学、村尾为育成小学）。况在下车区公所右侧更有一所建筑巍峨之区立育才小学，该小学大门两旁分悬有：“育兼德智体，才並天地人”。此一所小学良以经费充足，师资负责，办学认真，每年升学率均极高。故江西省定南县附近及龙川县属附近子弟多有负笈前来住校求学。 风土人情.。下车居民讲客家话，绝大多数以务农为业。年纪大的妇女多半犹穿大明服装，不缠足、尚礼仪、崇节俭、三从四德保守不破，其稻田、刈草、砍柴、卖木均不逊男生。男生穿着亦十分朴素择善固执，吃苦耐劳。我的家在大陆上，高山高，流水长，一年四季不一样，春日柳条长，夏日荷花香，中秋月儿特别亮，寒冬飞雪照吉祥。我的家在大陆上，亲朋多常来往，过年过节喜洋洋…。下车区内便是这样。聚族而居，居民鸡鸣狗吠相闻，风俗淳朴，民德趋厚，居民逢有喜庆丧祭之事，族戚前来帮忙协助，村民亦前来半道贺或作吊。 出产.下车全区最大岀产为稻谷、米粮、香菇、蕃薯、芋头、杂粮、高山油、平地油、茶叶、花生、池塘鱼产、畜牧牛猪、鸡鸭蛋类出息甚大。下车区内有大河，而该大河两岸之高山朝阳之地段，均栽有茶树、杉树、竹，若在山窝幽谷内则栽有桐树。七月划竹、八月划木，则竹木用于建材上永久不会生虫。寒露摘茶、霜降则将茶子炼油，此油便是高山油。每年十月至次年二月间不属雨季，各家则将所划之竹、杉，由山上溜下大河，编列成一条条的竹排、杉排，每排有十三节，排上均摆有油类、杂柴等物岀此大河。此种排队迅速浮至老隆，便可出售，而有人工又不待钱用之排主再顺东江下放至河源或惠州甚而至于放到石龙才放手出售，则排主一本万利矣。排银到手后则转购：食盐、火水、年货、布匹托运东上。有时排价好景，携回毫银三数千両，至为平常。笔者之先祖、先父及兄弟辈出外读书，出国留学或赴北平求学便赖此种‘排银’。下车另有一种特产：“山虾”出于高山储水塘内，经年常有，缘以储水塘乃属每乡中禁地，少人捕捉，连虾皮同食甚鲜美。除外出产竹笋可作每户蔬菜副食。 交通.下车区内有大河且陆路四通八达。自有县道、省道行车公路以来，但该县、省道公路均不经过下车境内，只在区旁落鬼坳经过距离下车墟约三十华里。以下车区之财富及人力。自筑三数十里行车公路，可以说得水到渠成，毫不费力，缘何尚未实现，厥为与风水有关，下车居民异常迷信风水，不愿将各姓、各族阳宅及阴宅龙脉斩断和吉穴泄气。 乡镇.下车区内有十乡：硕涵、久胜、岭背、横塘、密石、上坪、杨梅、岭南、镇肚及莲塘。居民以密石乡最多，四周环境以硕涵乡最美。 下车墟.墟内拥有十二条街、巷，三百五十余间店铺，已如上述。下车墟三日一墟，墟日为二、五、八。墟日宰猪最多可达三十头，牛两头。农忙时节，区公所禁止宰牛。豆腐有盐卤、石膏之分。米粉小食店达十家以上，以福荣、佛记为最有名。茶楼则有：广惠和、龙凤、陈金和三家，惟均只做墟日日市至夜九时，无夜市。一年四季每逢墟日则有谷粜，货如轮转，谷贩云集，谷市鼎盛，十分热闹。清末民初军阀割据时期，各墟烟赌林立，下车乃富庶之区，何能例外，墟内 （1）赌馆方面尚且记得有徐均益银楼一家，前进店内，则为招待客人兼售黄烟，火柴、香、纸、烛、炮，以资略为掩饰；而中、后两进则为一大赌场，有押宝、番摊、麻雀、纸牌、扑克等赌博，大光灯照耀全场，人声嘈杂声，赌桌旁企河先生牌唱声，麻雀洗牌声，银钱响声，混成一片，显得整日闹哄哄的，而中、后两进中间屏风，公然有一对联：“刘金定四门大杀，赵子龙一战成功”。横披：“横扫千军”。赌博时间为墟日上午十点开始迄通宵，惟非墟日不赌。（2）烟馆方面：鸦片烟馆约有数间，而以徐东祯福寿膏售吸店为最大、最有名亦最架势。染有芙蓉癖之绅士，几乎全到此店吸食，墟日瘾君子户为之穿。此店门口公然亦有对联曰：“贤者亦乐此，乡人皆好之”。门楣横披曰：“啸傲烟霞”。该店楼上全间隔为雅室，专供达官贵要，鉅商及斯文人之用，每间雅室均有对联，笔者亦尚记得数副。（甲）室雅何须大，烟香不在多。（乙）谈笶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尽是黑籍中人）。（丙）半榻畅谈天下事，一枪吹散古今愁。（丁）灯光不是文光偏能射斗，洋药非同火药亦可开枪。（戊）膏出英印，美尽东南。楼下则纯为一大厅，供贩夫走卒之用，厅之东边有一天井仅靠大厅有另一小厅，垂以竹簾作界别，泡茶、煮烟则在小厅内亦悬有一副对联曰：重帘不捲留香久，短笛无腔信口吹。横披则写：“呑云吐雾”。小厅另一面且高挂一中堂所书：故推恩（与吹烟谐音）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善推。墨饱笔健，确为名人手笔。此种害人不浅之赌博及鸦片烟，至抗战初期廿六、七年间便被政府禁绝，此诚下车居民之福也。 流光如驶，避秦海疆，屈指计之，已临三个‘八’二十四年。自别下车，想念下车，别以久而情深，时值秋而兴感，停云落月，倍念下车。徝兹会刊索稿，爰书此文以应，用誌遐念。 （作者小史）：徐炳堃，广东和平人，徐傅霖次子。国立北京大学法学士，曾任广东军事学校教官，银行经理，大学教授。著有《中国文学小史》、《银行实务》、，编著《开国六十年行政院叢书全国商业》。 公元二0一五年於孟夏子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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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18 12:5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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