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的夏天
—纪念外公
“无论我如何地爱着它们，这片竹海总有一天会一棵棵倒下。但不必隐 藏我们脆弱和泪痕，最坚强的人，总是一直陪伴着，他所信仰的事物。” —题记 每年的仲夏印象，乡里小村的瓦蓝色天空没有一片云，没有一丝风，抬头便能看到翠色欲滴的太阳。 整条村里的崎岖小路光秃秃一片，只有外公家旁有一排竹阴可以稍作休憩。有时竹叶不经意的滑落会散发 出一阵清香和清气，盈凉了燥热的空气，那种感觉仿佛是海边鸥燕的蹁跹，清新的让人想停下手中的工作。 此后每到小满季节，路客们便习惯在一天的忙碌后坐在这排竹阴下和外公闲谈。 外公下半生就在这片小小的竹海中渡过。 在数个月后的今天，我走过夏天的广州，风穿过竹海的阶梯上，那种密集的温和声就像外公的性情。我 想，外公在世时是孤独的，他的灵魂圣地一定也在这片竹海中扎根发芽，每一次风拂过，雨滤过，都是一次 灵魂的自我洗涤，最后只剩下温和的灵魂与外公同行。我小时候每一段暑假的缩影都融入了这片竹海之中， 年少无猜，不染纤尘的心态永远看不见外公心中的那份对亲人深爱和呵护的温情，他的心灵就像这排竹海， 在风雨中注视着我们的成长，每次岁月印痕带来的低躯，都是为了更好地拥抱我们，亲吻我们。 每一次微风扬起竹叶发出海浪般沙沙的声音时，斑驳的晨光总在清新的泥土下舞蹈，我们不知道静止的晨 光从何而来，但它现在是愉悦的，这便足够了。 垂髫之年时，我从未问过长辈关于外公的身世，直到参加外公葬礼那天，我和父亲两人坐在车上，神情幽愁， 压抑安静，就连车厢里冷气冻结尘土时的凝固声，都感到格外的刺耳。我问父亲：“外公他一生如何渡过的？” 父亲放慢了 油门，沉稳的地回答我：“ 外公小时候是个孤儿，生活艰苦，认识你外婆时在部队工作，之后进了工厂，每天都 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疼爱子女，善待一切的朋友。” 之后那几天，我脑海总是浮现一副梦幻画面，在外公年轻时的那个年代，社会生活艰苦，他每天都要骑着生锈的 自行车去上班，一路上驶过微光斜照的小坡，扬起尘土飞舞的样子；游过珠玑未散的莲花池，惊醒了水藻下微憩的青 蛙；晃过风穿过的竹海，捋起泥土下墨绿色的叶片。他就这样，每天都这样，将混沌击破，给了生命无数的活力，仿 佛再怎么辛苦的日子也是一种享受，一种对生活的感恩。就像竹子的性情，在任何环境中，都用他那坚韧的品质去对 待阻力的撞击，并逐渐成长，还天地以甘露。 外公是一个沉默的人，但他对人生的认知，比任何人都要长远。 如那一排竹海，在小山村里巍巍高立，亲吻着最远 处的阳光，感受没有浑浊的空气，对于这一带所有的植物，竹子永远都是最明媚的缄默者。 小学某个暑假，天气炙热，孩子们个个手里抓着绿豆冰棍，穿着黑白拖鞋，走在仲夏印象的竹排桥上。外公每到这 个季节便桥底下的小河里教我游泳，当时河水清澈，阳光如晶羽般一片片落在镜面上，如同披上金色的衣裳。小河不大 不小，无论是旱鸭子还是会游泳的孩子，都会在这一带嬉戏。我记得那一天，在我和外公的不远处有一个孩子溺水了， 外公奋力游过去将他抱起，河水湿透了他白色宽松的背心，他那涂满水珠的威严眼神倒影在破碎了的河面上，那一刻我 觉得外公是一轮烈日，比阳光更温暖，诠释着岁月沉淀下来对生命的宽慰。几天后，那位孩子的父母找到外公的住处， 前来感谢。之后，凡是外人问起这件事，外公都说同一句话：“游泳就像生活，想要活着，就要学会基本的生存意识。” 人岁如竹，四季青翠，凌霜傲雨，四月蔓延，二十年花开，一朝倾衰，竹亦是缘，渐行渐远，却随念即成。 这是一个关于光阴记载的故事，任何一个人都在岁月的洪流中逐渐长大。外公的背影一直在我成长的记忆里逐渐佝偻， 当他在残忍的三月里离开世界时，我的眼中藏满了悲凉的泪水，无助，怀念。如今我脑海里外公和我的印象只停留在童年的 夏日竹海里，那时候他是强壮的，是慈祥的，也是温和的。我们这代人都是他生命的延续，就像这排竹海，继续缄默地承载 着他温和的性情，在这片凛冽的天光下，迤逦出一整副墨绿色的世界来...... 那天，我倚靠在外公最喜欢的这片竹海下，左手边是一把墨绿色的竹藤椅，上面落满了墨绿色的竹叶，我想那是外公想 念时所沉淀下来的笑容。 外公温和的灵魂一定融入了这片竹海中，和往日一样，无论凌霜傲雨，都在缄默地守护着他的世界...... 2012.5.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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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4 22:5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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