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远去的梌山 中国的城市多傍水而居,所谓有好水必有好山,惠州二者兼而有之。发源于莲花山西麓的西枝江一路西流,然后与五百里迢递而来的东江在惠州城内的梌山之阳交织相汇,再奔腾西去,就其形胜而言梌山可谓气象万千,天险恢宏。而且自隋唐以降至清终,惠州的治所基本没有离开过梌山。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厚重及苍老得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地方,其实它不过是高不足百米周不盈数里的小山丘。它既没有南京钟山的王气,也没有长沙岳麓山的才气,更不能与大哥罗浮山同日而语,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山,却与苏轼、唐庚、陈尧佐、徐铉、孙中山等等一长串中国历史上的文化符号纠结在一起;野吏亭、望野亭、鼎臣亭、合江楼、文笔塔等等一层层一叠叠的历史与文化地标就这样拥挤重叠在这座小山之中,使之变得更加的苍凉与沉重。沧桑的风物与故事映相着惠州的山水人文,诠释着这片土地深厚的历史底蕴。 家住惠州,偶尔在报纸或网络中接触到一个叫黄澄钦的人,他的别号居然叫梌山居士,发贴时有不少错别字,别人批评他,他就是不改。后来才知他是个名气不小的画家,这就更奇怪了,一个画家怎会有那么多错别字?而且一点也不谦虚。一次偶然的机会朋友指着街上的一个老人告诉我,他就是黄澄钦。眼前的长者一头黒白相间的粗发,梭角分明的方面,穿着一条长及膝盖的短裤,趿着一双旧皮鞋却没有穿袜子,踩着一部改装过的自行车,衣衫有些陈旧不整,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梌山居士,一个大名鼎鼎的画家。不禁令我想起了八大山人或者徐文长之类的怪人,画家吗,大凡如此。 有一天,朋友李先生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有意拜会梌山居士,我欣然应诺。居士的雅室有二层高,一楼放着一些杂物,二楼是画室,一张画桌占去了画室一半的空间。画室坐北朝南,门窗正对着中山纪念堂前面的公园,红花绿树相映相辉,“斯是陋室,惟吾徳馨”也! 进得画室时,当中已坐着或站着几个老先生了,他们都衣着简朴,脸容慈祥,惠州话中有时也会杂几句粤语或客家话,笑声中偶尔会飘出屈翁山、陈寅恪、钱谦益之类的名字。居士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他说看过我写的散文《古道. 茶亭》,问我这茶亭今还在否?当年挑盐上江西的人到茶亭歇息时,挑伕喝茶杯里是否要先放些谷壳,以免喝得太急,噎住接不上气来。还问起我的敝乡林寨当年为什么那么兴唱粤剧?都有那些戏班花旦到过林寨?还说有机会一定拜访下林寨,十足的老顽童老学究。我们谈得很欢,最后居士说什么也要请我到江边的乡村菜馆吃午饭,走时,又拿了一本他写的《鹅城旧事》,郑重其亊地签上名盖了章赠给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他还悄声告诉我,他上网用的是手写板,又有老花,所以错别字特别多,要多多包歉。 离开了画室,同席中与我年龄相仿的清客兄又邀我到梌山南侧他的书法室去小座,清客兄如他的名号,清贫守志。他说他以前也做过工程和生意,但终究是文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开班授徒,这样生活虽然清苦但很充实,好在妻子也很支持。他说我们这些搞文化的能象钦叔一样己是很成功的了,平时政府也没有什么支持,有节庆或搞创建文明什么的才会想起这些民间的艺人。事实上正是我们这些不计功利的人在默默地传承着真正的惠州文化,言语中显得平静恬淡,又带有几份无奈和忧陏。不觉间夕阳西下,整个梌山己沐浴在余晖中,我们只好拱手话别。 离开了梌山,我一直在思考:从黄老先生的豁达到清客兄的恬淡其实已经诠释了惠州文化人的本质:低调做人,敬业行事。他们将画室和书法室选择在梌山,成为梌山上的一道文化风景的同时,更多的是对乡邑文化的守望与传承。如今野吏亭已不复存在,合江楼也易地重建,北宋人徐铉埋骨的鼎臣亭已被现代建筑层层包围,望野亭与文笔塔也显得苍老与残破,明城墙更是荒草萋萋,垃圾成堆,白发苍苍的梌山啊!难道千古苍凉才是你今天应有的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