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丝吐尽春亦老.烛泪成灰秋更愁

游条

蚕丝吐尽春亦老.烛泪成灰秋更愁

        在我升高中那年，鬼使神差，居然一举考入县里的一所重点中学。这对父亲来说是莫大的荣光，而我却找不到丝毫感觉，直至后来当我看到班主任仪后才彻底改变了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仪算不上最美的那种女子，但有一米六零的身材，一头乌云似的黒发，清秀而略现严肃的脸庞上架着一付眼镜，显得素雅而高贵。就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朗诵起古文诗词来从不用看书，而且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从作者的人生经历到作品的历史背景，旁征博引，丝丝入扣，如水银泻地似清风扑面，她的风度和才气彻底征复了我这个土不拉几的农民儿子。

        出于对仪的敬慕，上课时老师提问，我总是最积极举手，作文也写得特别认真，课余老爱往老师的办公室挤，天南地北乱问一通，尽量争取接近老师，因为仪不但有学问，身上还散发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清香。但我发现我们谈话时她总是不时用手帕掩面，我问:“老师感冒了？” 老师说：“祥子听过王猛捉虱论天下的故亊吗？”想到穷困落柘的王猛在东晋大将桓温面前一边纵论天下大势，一边捉身上虱子的情境， 我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一则没几件像样的衣服，二则懒洗衣服，所以自寄宿学校后夏天隔两至三天换洗一次，冬天一星期才换洗一次，身上或许有些怪味。老师见我尴尬的情形却笑道：“衣服不在乎时髦新旧，但要保持整洁干净，这是读书人的精神面貌”。 接着又说：“王猛在逆境之中，面对权势仍能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这体现了王猛的自信，同时也考验了桓温的气度及诚意，时代不同，我们无需学王猛的狂狷，但必须具备起码的自信，前提是真才实学，胸有丘壑”。 听了老师的话我有点肃然，于是道：“丘壑自然是有的，问题是有时侯自已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料”，老师听了竟狂笑了一阵，并不住地擦眼泪，我则懵然。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虽然临近期终考试，每逢星期还是要帮父亲卖鱼。父亲专门过称和宰杀，我则负责吆喝并收钱。记得那天墟日，父子俩正忙得不可开交，突然看到仪来了，还挽着个挺帅气的青年男子，仪远远地跟我招呼，我却不知怎的显得空前的慌乱与侷促。“你好啊！王猛”
那男子居然主动揶揄我，我故作谦虚地回道：“好什么好，惨过朱卖臣”， 他听了竟哈哈大笑起来。 老师却在一旁跟我父亲招呼聊天，完了，告诉我们那是他男友，叫林云青，在另一所中学教书。后来从同学处我才弄清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在县长的恳请下，一行五人回到山区家乡教书，但其中三人不足两年便先后通过各种关系调到深圳和珠海去了，今只剩这对痴情鸳鸯还在苦苦相守。

        第二学期开学不久，约有一个星期没见仪老师，听说是病倒了，有人说是得了肺结核，也有说是林云青调到深圳去了，要分手了，等等，足足有一个星期后，仪才出现在讲台上。只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容愈显苍白和憔悴。但仪依然还是競競业业地讲课，只是那动听的声音再也没有从前的底气和铿锵，一堂课下能见她微微地喘气，同学们见了都感心里难受，但又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熬到毕业，那是一个寒风料峭的初春，因为没能考上心仪的学校，我的心情异常的陏闷，刚过完年就买了车票打算与堂兄一道去深圳打半年工再回校复读。临行前一天想到得与仪见上一面，看她有何吩咐。老师听了我的意见，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后再幽幽道：“也好，去调节一下心情，但要做好学习计划，并务必坚持哬！”，完了递给我一封信，说：“见了他就帮我给他吧。” 我知道是给林云青的，忙点头应诺。走时感觉气色越不如前了，心里真是难受。

到深圳后，刚安顿下来就向老乡打听林云青的住址，老乡问明我的意图，连连摇头道：“我看你别瞎搅和了，林老师正同镇长的千金热恋，马上就要当主任了，你去了会坏人家的好事，毕竟云青也不容易！读大学时他家贷的款至今都没还清。” 我听了顿觉愕然，那一夜我又失眠了，我决计不再去找林云青，我替仪感到不值和痛心。

打工的生活过得辛苦而缓慢，半年过后我收拾心情打算回校重读，第二天便想到要去拜访仪并向她当面复命，也想好了一大通安慰的话。母亲听了我的意图，却连连叹气道：“别去了，她走了，好人不长命啊！”，母亲告诉我仪一个月前去世了，走时穿着一身的白衣，坐在山岗上吹奏着悽彻的箫曲，路人听了都流泪，谁劝也没用，直至气绝。可怜的仪啊！我闻言大恸。茫茫然只身来到仪的坟前，望着那堆新土和漫天飘舞的幢幡，还有满地零乱的冥纸，眼泪止不住直涌。在苍茫的山野中，在漫天如血的碧霞下，一杯新土掩埋了一个年轻聪慧的生命；“蚕丝吐尽春未老，烛泪成灰秋更稠！”我点燃了仪写的信，莹莹的蓝火中，信封里那束乌黑的头发在嗞嗞燃烧，我拾起掉落的信笺，上面是两片娟秀的行书：

“无情雨不觉飘丝缕，有情人旋许。
若鹊桥归落，秋枫寄远，月夜难期。
多少倾心旧憾，岁岁忍相忆？
自多情天使，悄饮珍惜。

长歌推衣解剑，断心中流水，倩尔将羁。
叹重阳气肃，半面一盘棋。
妆人见，梨花带雨，欲思念，片刻敛心疾。
争知我，三载天涯，泪尽血啼”。

(曾用名东江夫子)

崖想劳二喜旅游

好感人的文字

水里的森林

真情实感，好文章。

星空

蚕丝吐尽春也老.烛泪成灰愁更愁

清凉

一则没几件像样的衣服，二则懒洗衣服，所以自寄宿学校后夏天隔两至三天换洗一次，冬天一星期才换洗一次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清凉

痴情女子负心汉！

qq520

说：“王猛在逆境之中，面对权势仍能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这体现了王猛的自信，同时也考验了桓温的气度及诚意，时代不同，我们无需学王猛的狂狷，但必须具备起码的自信，前提是真才实学，胸有丘壑”。 听了老师的话我有点肃然，


楼主于是道：“丘壑自然是有的，问题是有时侯自已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料”，


老师听了竟狂笑了一阵，并不住地擦眼泪，我则懵然。


可见楼主胸中有文墨的， 多年以后，以此文缅怀老师。是个好孩子啊，愿你前途如愿。

游条

好感人的文字
崖想劳二喜旅游 发表于 2010-4-30 15:34

很复杂的感情，

游条

真情实感，好文章。
水里的森林 发表于 2010-4-30 16:01

    对老师的怀念，对故乡的悲哀

游条

蚕丝吐尽春也老.烛泪成灰愁更愁
星空 发表于 2010-4-30 16:49

    和平现在的老师待遇上去了，教学水平也应提高